宋辭渾身一震，甩開他的手，說：“你認錯人了。”

盧瑟卻不死心，快走兩步擋在宋辭身前，堵住他的去路，目光沈沈地看著他，說：“你敢不敢摘下口罩讓我看看你的臉？”

宋辭涼聲說：“我沒有理由這麽做，請你讓開。”

盧瑟巋然不動，十分篤定地說：“你就是宋慈，我認得你的眼睛，也認得你的聲音。”

見糊弄不過去，宋辭擡眼看向盧瑟，說：“你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
被那種無比熟悉和懷念的目光籠罩，盧瑟有一種恍然如夢的錯覺，他定了定神，說：“我不想幹什麽，我只是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。當初，我們重逢之後的第二天你就人之間蒸發了，我求我爸爸幫忙尋找你的下落，可他說你死了……他果然在騙我，宋慈，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。”

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，盧瑟的爸爸是n市某公安分局的局長。

宋辭極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慌亂，嘆了口氣，擡手摘下臉上的口罩，說：“盧瑟，好久不見。”

與其一味躲閃引人懷疑，還不如光明正大地應對。

盧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，只覺得現在的他比記憶中的樣子還要英俊千百倍，只消看上一眼就能銘記一輩子。

宋辭迎著他熱烈的目光，說：“我們不要在這裏站著了，找個地方坐一坐吧。”

盧瑟回過神來，說：“好。”

他們一起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。

咖啡館裏沒什麽人，他們隨便點了兩杯熱咖啡，尋了個角落的位置面對面坐下來。

室內溫暖明亮，輕快的音樂靜靜流淌，讓時光都慢了下來。

室外天色陰沈，雪越下越大，路人行色匆匆。

盧瑟率先開口：“當年……”

“我不想再提當年的事。”宋辭打斷他，眼底閃著痛苦的光，“那是一場噩夢，一場我永遠不想再記起來的噩夢。”

盧瑟忙說：“好，我們不提當年，我們說說現在吧。你現在住哪兒？過得還好嗎？”

宋辭撒謊說：“我在b市和舅舅一起生活，他對我很好。”

“b市？”盧瑟說：“坐火車要十幾個小時呢。”

宋辭點頭：“嗯。”

盧瑟問：“這麽冷的天氣你跑來n市做什麽？”

宋辭說：“來看我媽。”

盧瑟小心翼翼地問：“她還好嗎？”

宋辭低頭喝了一口咖啡，苦澀的味道從舌尖一直漫到心頭，“不太好。”

盧瑟伸手來握他的手，宋辭本能地想躲，但終究沒有動作，任火熱的掌心覆上他冰涼的手背。

“你別擔心。”盧瑟溫聲說：“我爸爸現在是司法局的副局長，n市所有的監獄都歸他管，我可以請他幫忙知會下面一聲，對你媽多加照顧。”

宋辭由衷說：“謝謝。”

盧瑟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，說：“你不用跟我客氣，只要你一句話，讓我為他做什麽都可以。你現在……有男朋友嗎？”

宋辭搖頭，“我現在沒有精力考慮別的，只想好好學習，考上理想的大學。”

“你這麽想是對的。”盧瑟舒心一笑，“我記得你以前是想考h大的，現在呢？”

宋辭說：“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n市，所以不會再考h大，但還沒有新的目標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盧瑟忽然想起什麽，掏出手機，說：“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吧，我們以後可以經常聯系。”

宋辭只能報上自己的手機號：“137，0377，4587。”

盧瑟輸進去，撥號，宋辭的手機緊跟著響起來。

“你也存一下我的號碼吧。”盧瑟說。

“好。”宋辭趁機把手抽回來，將號碼存進通訊錄裏，說：“我要走了，回酒店收拾行李，我還要坐晚上八點的飛機回b市。”

盧瑟忙說：“我送你。”

宋辭猶豫了一下，說：“好。”

於是，他們坐公車回酒店。

一路上，盧瑟的視線片刻也沒有從宋辭身上移開過。

到了酒店，下了車，宋辭說：“謝謝你送我回來。”

盧瑟說：“晚飯時間快到了，要不我們一起吃個飯，我再送你去機場？”

“不用了。”宋辭說：“我還要收拾行李，晚飯在飛機上吃就好。”

盧瑟了解宋辭，他只要拒絕就不會再有轉圜的餘地，於是也不再勉強，笑著說：“那好吧，下次來n市的話一定要提前給我打電話，我去接你。”

宋辭點頭說“好”。

盧瑟猶豫兩秒，說：“宋慈，我可以抱一抱你嗎？”

宋辭微微一怔，上前一步，主動伸手抱住盧瑟。

盧瑟受寵若驚。

他回抱住宋辭，臉埋在他頸間，貪婪地吮吸著他身上的味道。

“宋慈，能和你重逢真的太好了。”盧瑟柔聲說：“不管你以後遇到任何困難，都可以告訴我，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幫你。”

宋辭說：“謝謝。”

大概擁抱了半分鐘，宋辭從他懷裏出來，說：“我走了，再見。”

盧瑟揮手說：“再見，一路順風。”

宋辭轉身走了。

盧瑟站在雪中，註視著宋辭走進酒店，又站了一會，才轉身離開。

宋辭的確是晚上八點的飛機，不過不是去b市，而是回s市。

和鄭直一起在酒店吃了晚飯，回房間收拾好行李，兩個人一起打車去機場。

張煜城和宋辭在n市的對手戲雖然殺青了，但他還要趕往其他城市拍攝個人戲，所以不會和宋辭一起返程。

宋辭讓鄭直訂了兩張經濟艙的票，這樣他們就可以坐在一起。

到了機場，卻被告知因為天氣原因，飛機要晚點兩小時甚至有可能停飛。

沒辦法，他們只能在候機大廳等著。

宋辭給李焲打電話，“航班晚點了，什麽時候能飛還不一定，你別來接我了，鄭哥會送我回去的。”

李焲說：“那好吧，我和年年在家等你。”

掛了電話，宋辭從書包裏掏出一本物理習題集開始學習。

雖然候機大廳十分嘈雜，但他絲毫不受影響。

鄭直特別心疼他。

因為高強度的拍攝，宋辭平均每天睡不到五個小時，但拍攝之外，不管是在酒店還是在片場，抑或是在去片場的路上，他手裏總是捧著一本書，不受任何幹擾地學習，努力得可怕。

鄭直曾經問他為什麽要這麽拼，宋辭想了想，難得有些調皮地說：“因為愛拼才會贏。”

鄭直暗暗覺得慚愧，因為他從沒像宋辭這樣拼盡全力地努力過，他是個典型的“差不多先生”，上學的時候成績差不多就行，工作的時候工資差不多就行，談戀愛的時候女朋友差不多就行，他總是在及格線徘徊，活得輕松又自在，幾乎從沒想過要努力拼搏去得到更好的。

宋辭激勵了他。

鄭直頭一回生出要拼搏一場的沖動。

他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經紀人，至少要比晏彭優秀。

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，他們終於開始辦理登機手續，等飛機正式起飛，已經將近十二點了。

宋辭異常困倦，蓋著毯子靠在椅背上，不一會兒就睡著了，直到落地時才醒，彼時已經是淩晨五點。

下了飛機，拿上行李，走進到達大廳，宋辭一眼就看到了李焲。

李焲痛快地答應不來機場接他時宋辭就覺得不對，果然。

四目相接，李焲笑起來，向他招手。

宋辭拖著行李箱快步走過去，特別想撲進他懷裏，但四周都是人，所以強忍住了，誰知李焲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扯進懷裏，但也只抱了一下就松開了，就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歡迎儀式。

李焲看著他憔悴的臉，眼裏寫滿心疼。

宋辭也看著他，心裏既心疼又感動，“不是說不讓你來接的嗎？等了多久？”

李焲笑著說：“沒等多久。”

實際上，宋辭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在機場了，一共等了將近十個小時。

正說著話，鄭直拖著行李箱走過來。

宋辭收斂起異樣的情緒，介紹說：“鄭哥，這是我哥，李焲。哥，這是我的經紀人，鄭直。”

兩個人握手，李焲補充說：“我們是重組家庭，所以不同姓。”

鄭直“喔”了一聲，笑著說：“不過你們還挺像親兄弟的。”

三個人一起向外走。

出了機場，各自打車回家。

李焲和宋辭並肩坐在出租車後座上。

衣服遮擋下，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。

車窗外，黎明已至。

遙遠的天邊，光刺破雲層，柔和的灑下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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